
鲁迅在自己的文章里不止一次提到,他年少时经历了家庭的一场变故,变故的原因他没有多说,但是结果却令人读来倍感凄凉。
在他13岁之前,家里在当地是大户人家,鲁迅走到哪里都有人叫他一声“大少爷”,同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。
而在13岁那场变故之后,鲁迅的世界就完全变了一个样,家里迅速落败,鲁迅不得不到亲戚家借住,就连亲舅舅都称他为“乞食者”。
过去对他恭恭敬敬的人都换了一副嘴脸,对他冷眼相待,甚至冷嘲热讽。
鲁迅曾写道:“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,我以为在这途中,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。”
此话委婉却又深刻地表达了自己当时经历这一切的心情。
那么鲁迅的家里当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?
鲁迅一家人都很少对外人说,因为那是周家当时的巨大耻辱……
变故的源头
鲁迅在13岁之前是衣食无忧的少爷,13岁之后则成了要到处打工谋生的穷孩子,无论是前期的阔绰还是后期的落魄都源于一个人,那就是他的祖父周福清。
周福清1838年出生于浙江会稽,也就是现在的绍兴,家里是会稽城区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,生活清苦。
但周福清十分有志气,从小就打算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,这样的志向对于家贫的他来说,注定会让他今后的人生充满坎坷。
当时城里的几个有钱人共同凑钱,请来了几位有名望的教书先生,在当地开设了一间私塾,专门供有钱人家的孩子们读书。
为了让这些孩子读书时多一些伙伴,私塾还在当地招收一些旁听生,不收学费,但也不提供任何资助。
这对于家境贫寒又想读书的周福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,至少通过旁听能够学到更多知识,他欣然报了名。
在私塾里,那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整日不好好学习,叫苦叫累,偷懒爱玩,而周福清则听得格外认真,先生教授的文章总能倒背如流。
虽然成绩优异,但是周福清有一种落寞,因为他不是富家子弟,所以参加科举考试得不到任何资助,就连日常学习用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,更别提交钱参加考试了。
看着那些少爷们都能轻轻松松地参加考试,而他只能心怀羡慕地默默转身离开,心里非常不是滋味。
但好在天不负苦心人,成绩一直优异的周福清被老师们关注到,老师看他是个有前途的孩子,就以私塾的名义资助了他,让他能够顺利参加考试。
受到帮助的周福清,人生仿佛一下子开了挂,科举考试的四个阶段院试、乡试、会试、殿试,没有一个难得到他,他一路过关斩将,一直到最后通过了殿试。
他成为了进士第199名,被皇帝钦点为翰林院庶吉士,开始在翰林院当差。
此时的周福清春风得意,他再也不是浙江会稽的穷小子,在家乡父老的眼中,他成为了一名大人物,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是多少人一生都梦寐以求的情景,而文采斐然的周福清在年纪轻轻就实现了这一梦想。
他展望自己的未来,认为将来一定有望成为朝廷重臣,可是涉世未深的他并没有看到,在前面的道路上有接连不断地坎坷磨难在等着他。
由于家庭出身卑微,周福清的官场经验几乎为零,起初他所理解的当官,在难度上和读书没有多大区别,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他却有了越来越多的挫败感。
周福清多年来只知道读书,从来不懂得清朝官场中那些曲意逢迎、迎来送往、拉帮结派之事,在翰林院任职时屡屡遭到排挤和冷落。
他不仅没有步步高升而成为朝廷要员,反而被外放到江西金溪县当知县,性格耿直的他确实在知县的职位上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好事,可是因为官场经验不足,最终连知县也没有保住,直接被撤职,成为了无官一身轻的普通人。
这一系列经历让周福清完全看清了官场的真相,他不再用简单的眼光看待当官这件事,而是多了几分圆滑。
他拿出积蓄为自己捐了一个小官,主要负责在官府中给人书写和保存文字材料,既能够发挥他的文笔才能,又不用应付迎来送往的场景,非常适合他。
从此以后周福清就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这个职位上,做着小官,虽然无法飞黄腾达,但是稍微给人多办一些私事,拿一些银子,就能够顶得上百姓几年的收入。
周福清就这样闷声发小财,多年下来积攒了一定的家业,全家的生活都过得非常殷实。
一直到鲁迅出生的时候,爷爷周福清都还在做官,鲁迅从小就被人称为“少爷”,过着令许多同龄人羡慕的生活,后来鲁迅笔下所写的“闰土”这一苦命男孩的角色,就是对当时鲁迅身边苦命同龄人的真实写照。
鲁迅是幸运的,也是不幸的,后来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整个家庭从兴旺顿时变得衰落。
走向火坑
事情源于鲁迅的父亲周伯宜,鲁迅的爷爷周福清一共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周伯宜和小儿子周伯升。
周伯升是由小妾所生,年龄比鲁迅还小,所以在周福清做官期间,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大儿子周伯宜身上,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一样考取功名然后做官。
可是周伯宜并不争气,从小习惯了懒散生活,吃不了读书的苦,参加第一级科举院试并考中秀才之后,就再也没有获得什么突破,往上考了几次都落榜。
周福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,如果在自己去世之前,大儿子周伯宜不有所成就,那恐怕周家刚刚建立的家业就要慢慢失去,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,他决定想办法为儿子谋一个差事。
本来可以拿出一部分钱为儿子捐一个官,可是儿子只是个秀才,相当于只有一个最初级的学历,买什么官都很难做稳,于是他决定先想办法让儿子通过接下来的乡试,成为一名举人。
儿子没有能力自己考中举人,那就只能想办法贿赂主考官,可在当时贿赂主考官是一项重罪,一旦发现轻则被捕入狱,重则斩首。
周福清左思右想,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冒这个风险,但是他又不甘心让儿子一生碌碌无为,于是就在内心反复纠结。
就在周福清犹豫不决的时候,几个同乡找到了他,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他帮忙。
原来,这几个同乡也和周福清一样,儿子科举之路不顺,考上秀才后再参加乡试却屡屡落榜。
为了儿子的前程,这几个同乡一起凑了一万两银子,他们听说当时的主考官殷如璋和周福清是同一年考中的进士,两人有些交情,便想请周福清从中帮忙,把银票交给主考官,让自己的儿子能够顺利通过。
起初周福清并不想答应,毕竟自己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可是一直都没有胆量去做,但是周福清后来却答应了下来。
是这几名同乡的行为给他增加了胆量,他想着可以把自己儿子的名字也加在这几个孩子的名字后面,直接拿着一万两银票去试一试,如果办成了就皆大欢喜,就算事情败露,也有几个人陪着自己受过,罪责也能够轻一些。
于是周福清收下了银票,并且把同乡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一共六个人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,装在一封“问候信”的信封里,准备交给作为同窗的主考官的殷如璋。
周福清非常谨慎,他没有直接把信寄过去,而是亲自带着一位信得过的仆人陶阿顺来到杭州,让陶阿顺去把信送到殷如璋府上,并一再叮嘱要亲自交到殷如璋的手中。
陶阿顺是周福清专门挑选的人,因为此人做人实诚、办事认真,才让他来参与此事,可是事情就坏在这个陶阿顺身上,陶阿顺的实诚和认真毁掉了一切。
陶阿顺成功把装有银票和名单的“问候信”信封交到了殷如璋手里,殷如璋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,默默收下了信封。
这件事情到这里几乎就达到目的了,可是接下来陶阿顺的操作却惊呆众人,如果周福清在场的话,恐怕能够气晕过去。
一个仆人引发的大案
陶阿顺还没走出殷如璋的宅子,就突然折返回去,当面向殷如璋要收条,实诚地说道:
“小的把银票给了大人,烦请大人给小的开一个收条,好让小的回去复命,向老爷证明我已经把银票给了您。”
殷如璋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,贿赂官员还当面要收条,这收条只要开出来,就是一个大把柄,殷如璋当然不会开,更不会在明面上承认自己收了钱,于是他说道:“我没有收你们家老爷的银票。”
陶阿顺听到这话立马不干了,自己明明把银票给了出去,这人却转脸就不承认,这让自己怎么向老爷交代,于是陶阿顺当即就闹了起来,不拿到收条誓不罢休。
如果是仆人不懂事也就罢了,殷如璋完全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这样的插曲,可偏偏不巧的是,当时副主考官也在殷如璋的府上。
殷如璋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收受贿赂的心,当即拆开信封,看到银票之后,马上到知府大人那里揭发周福清贿赂考官。
此事一出,周福清马上躲了起来,生怕被知府的人抓到,可是当时的刑律规定,如果抓不到犯人本人,就抓犯人家里的男子代罪,因此事发后鲁迅和一家人一起马上躲到了外婆家,这下所有人就都知道周家落难了。
后来周福清不忍心让家人跟着自己遭罪,主动站出来投案,马上就被抓进了大牢。
如果案件只是由当地知府处理,周家人还能一番打点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可是皇帝却听说了此事,亲自命人给周福清判了个斩监候。
这一下子增加了解决事情的难度,周家人为了能够在秋后问斩到来之前帮周福清保命,拿出所有的现钱上下打点。
可是这些还不够,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,又变卖了许多家产和金银首饰,拿出所有值钱的东西送给各级官员,可谓是散尽家财到处打点,这才保住了周福清的性命。
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,周福清后来又坐了8年大牢。
在周福清坐牢期间,周家因为散尽家财而迅速落败。
案件就是发生在鲁迅13岁这年,不仅爷爷周福清坐了牢,而且父亲周伯宜也因此被剥夺了秀才身份,从此与科举无缘,这让周伯宜精神苦闷抑郁,卧病在床三年之后就郁郁而终。
身为阔少爷的鲁迅,在这次变故后不得不寄居在亲戚家,不仅要寄人篱下看人脸色,而且要一边在饭馆打工一边到药房抓药给父亲治病,在贫苦困顿中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光。
后来爷爷周福清坐完牢回到家乡,看到家里早已破败,儿子也早已离世,他精神受到进一步打击,整日脾气暴躁,骂骂咧咧,在愤怒和孤寂中度过了晚年。
结语
经历了家道中落的鲁迅,从少年时就饱尝人情冷暖,看惯了世态炎凉,他学会了用平静和犀利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,后来成为作家之后,他用这种平静而犀利的目光批判着世上的诸多黑暗、不公和荒诞。
在混乱的旧时代中,他的笔成为了一个武器,向迂腐落后的社会状况进行猛烈轰击,成为了文化界的重要标杆。
